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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摄魂

86 摄魂

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潮湿阴暗的牢房中,琉蓝的梦魇重新开始了。如果他想不出拯救索兰丽丝的方法,那么他也许就会被一次又一次地丢到这个世界来。挫败感和负罪感不断地摧残着他的意志,让他越来越难以走出这个世界。

“索兰丽丝……你还好吗?”

“还好。”

少女依然是那副自己刚刚遇到她时的模样——身体虽然虚弱但精神还算充足。只不过她的身体在短短的十天之内会迅速衰弱下去,这也许是某种药物的作用,亦或是她自己身体中的疾病所致。但这一切却带给了琉蓝一个极大的难题:十天之内,他要和少女一起逃出这个地方。

“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嗯。”

但琉蓝已经不知失败过多少次了,他甚至无法复制自己在现实中的成功。每一次都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恰好出现在他们的逃离路线上,而最可怕的是,只要琉蓝抛下索兰丽丝,那么他一个人就一定可以成功地逃脱。

这个世界仿佛在和琉蓝开一个巨大的玩笑,他不救出索兰丽丝,那么他就无法离开这里。但是如果带上了少女,那么他无论怎样行动,都会在关键的时候遇到两难的抉择。就算是勉强带着少女一同出逃,到了最后能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很快守卫就会走进这里,你先好好休息吧,别消耗太多的体力。”

“我相信你,琉蓝。”

单纯的信任让琉蓝心中的罪恶感不断累积,他根本就无法救出少女。在现实中,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索兰丽丝。而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为了让自己不再后悔,他必须要突破这个死局。

初期的行动和之前无数次的失败经历一样,他要带上索兰丽丝先突破这个牢房区域。而之后,他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实验自己之前新找出的一条逃生的道路——躲过层层的警戒,潜入无线电发报室,将自己这边的情况报告给杜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很快就得到一架直升机的支援。但这也给他们带来了另一个难以想象的困难,由于那架直升机是强行突入进了这个防御哨站,所以留给琉蓝和索兰丽丝的登机时间寥寥可数。而那个时候,索兰丽丝的身体会虚弱到无法自行移动,必须依靠琉蓝背负才可以。

“搞定了,我们走。”

行动很顺利,琉蓝撂倒了那个毫无警惕的看守,背着索兰丽丝走出了监牢区。而凭借着上几次失败的经验,他们也很轻松地躲过了巡逻的警卫。接下来只要和之前一样,潜入这里唯一的通讯室给杜姆发出消息,他们就能很快得到救援。

但失败的阴影依然萦绕在琉蓝的心头,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不能顺利地让两个人一起逃脱。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他的肩膀被流弹击伤,不得不抛下了无法独自行走的索兰丽丝。第二次则是在叫来飞机之前,索兰丽丝就因为过度虚弱而失去了生命。之后的几次虽然理由各不相同,但每一次他都无法将少女带上飞机。而这一次,可能也不会例外。

“抛下我吧,琉蓝。”

“不,绝不。”

如果掌握好时间,那么索兰丽丝的身体便还能保持体力。只要在最后逃跑的那一段路上再多加小心一些——琉蓝已经体会过了各种各样的失败,他已经知道什么原因会阻止他们的前进了。

[琉蓝,我们确认你的位置了,撤离援助很快就会到你那里。]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着,琉蓝确认了自己背上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少女还有一些气息。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那么索兰丽丝应该还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

很快,守卫们便发觉他们已经逃脱的事实,整个区域中都回响着警报的刺耳声音。不过琉蓝却早已清楚他们的动向,在无数次的失败后,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前进了。

在与高度紧张的巡逻兵周旋了数个小时后,琉蓝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救援。一架直升机带着十余名士兵突入了地上区域,开始与这个地方的守卫们交战。留给琉蓝的机会只有一次,那些士兵会暂时击退地上区域兵力不足的守卫们,为琉蓝的撤退争取到大概九十秒的时间。

“索兰丽丝,醒醒……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只要再向前走二百米左右的距离,琉蓝便可以登上那架等待着他们的直升机。他知道在自己跑到一半的时候,会有几名从紧急通道中赶来敌人援军向他开火。所以他在冲到了那个位置的时候,立刻转身开始了还击。而这个难关似乎也就这样暂时度过了,那些敌人被救援者们的火力压制,没能打伤琉蓝。所以琉蓝很快就接近了飞机尾部的舱门,再有十几米,他就可以和索兰丽丝一起顺利地登机了。

然而,琉蓝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一颗榴弹便在他的身边突然爆开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将索兰丽丝抛向了飞机的方向,而自己则是完全暴露在了爆炸的范围内。幸运的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冲击波还是震晕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继续稳定地站立。

“火力越来越强了!我们该走了!”

那些来救援自己的人在不断赶来的敌人面前寸步难行,他们只能勉强靠近琉蓝和索兰丽丝,却无法将两人同时带走。而飞机也已经承受了大量的攻击,如果再不果断一些的话,那么就将会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的悲剧结局。

绝望的抉择又一次降临了,还没能恢复站立能力的琉蓝和身体衰弱的索兰丽丝,只有一个人能够得救。那些救援者们知道自己应该优先选择哪一个,但琉蓝却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说是因为每一次都只有自己得救,所以自己才会在这无尽的噩梦中徘徊,那么琉蓝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真正的答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强烈的负罪感?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要承受不堪的失败?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得救?

琉蓝明白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于是他勉强伸出了自己的手,摆出了拒绝的手势。而那些救援者们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先将靠近飞机的少女慢慢拖回飞机的旁边。

“目标……还没……”

“没时间……我们……离开……”

救援者们断断续续的喊声,已经几乎无法传入琉蓝的耳中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该是他活下来才对。如果牺牲了自己能够拯救一个无辜少女的生命,那么自己的一生便是有价值的。就算自己将永远沉沦于这个黑暗绝望的世界,也会有一个人继承他的生命与意志。

琉蓝感觉自己解脱了,他终于不需要再用尽气力去思考,自己的一切将会由活下来的索兰丽丝继承,虽然很对不起自己的家人,但这才应该是正确地做法,一个能够实现他人生价值的……选择。

飞机马上就要离开了,琉蓝想要在最后亲眼目睹承载了他的希望的那个少女成功逃离的景象。他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飞机的舱门处,看着那些救援者们将少女的身体拖到舱口,做出了确认她的生命体征尚存的手势。

一切都结束了,琉蓝这一次牺牲了自己,换回了那个女孩的生存。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了,他已经没有什么还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他已经没必要……再思考了。

“好了,该是谢幕的时候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琉蓝看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古老的黑白影片,一切都变成了难以理解的虚幻。而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中,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依然是那熟悉的吊带牛仔短裤搭配白色衬衫与黑色丝袜的打扮,依然是那艳丽的金色长发与澄澈的碧蓝双瞳,依然是那不可一世的高傲笑容。但她的手中却握着一把充满了血腥气息的手枪,而且她不知为何,竟然是从那飞机的机舱中慢慢地走出来的。

“……梅尔,你为什么在这?”

“我来接你回家了,琉蓝。”

露出了温柔表情的女孩,慢慢地拉动了手中那完全与她不相配的手枪的枪栓。而她指向的目标不是远方的敌人,却偏偏是躺在舱门口仍然微弱呼吸的索兰丽丝。

“噩梦,该结束了。”

整个世界中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独那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而转瞬之间,所有的事物都崩塌消逝,渐渐回归了虚无。

虚伪的世界终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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